社團法人台灣職業人資發展策進會
虹色舞台-06人生舞台

 

 

夏霏

 

「抱歉,我真的沒有準備耶。」我說。

 

「沒關係。」導演想了想,「不然妳陪她對戲好了。」

 

學姊走向前去抽題目,題目紙上寫著「久別重逢(請設定三種情境)」。

 

才看完題目,教室的燈忽然熄了。

 

「哎!學校還真準時!」導演說。

 

原來是九點了,學校要關閉活動中心了。

 

「沒關係,妳們把它演完。」編劇說。

 

學姊和我拉開距離,緩緩朝我走來。她的後方有盞逃生燈,照得我看不清楚她的表情。我想起夢裡的情景,那個,背著彩虹光的男孩。

 

我瞇著眼看學姊,想要確定她的表情。學姊向我伸出手,跟夢裡,簡直一模一樣。我有點訝異,又很疑惑,瞇著眼,咬著唇笑著。

 

Cut!很好!下一個。」導演說。

 

學姊還是和我拉開距離,這次她蹲到牆角,怯怯地看著我。我覺得那眼神似曾相識,像是小乞兒,更像是......

 

波波。

 

死去的波波。

 

想到這裡,我的眼淚竟然掉下來了!連我自己都嚇了一跳。瑞比特來我家之後,我就沒有因為想起波波而哭,沒想到現在竟然在這麼多人面前掉眼淚!

 

「好了。到這裡就可以了。」導演說,「入選公告我們會在下週公佈。」

 

我擦了擦眼淚,卻好像始終擦不乾一樣,眼淚一直不聽話地湧出眼眶。

 

導演向我走來,低聲跟我說,「妳有提取記憶情緒的天賦。這是很難得的。」

 

我聽不懂她說的。這時打掃教室的阿姨已經來了,打開所有的燈,要我們趕快離開大樓。

 

我走出教室,小啾和小禹很訝異我怎麼哭著出來。

 

「怎麼啦?」小啾關心地搭我肩膀問,。

 

「沒事吧?」小禹也被我嚇了一跳,「到底什麼題目?這麼入戲啊?」

 

「久別重逢。」我低聲地說,「然後我想到波波。」

 

「波波?」小禹問,小啾低聲地告訴他,是我家養了九年的狗。

 

「今天,是牠的忌日。」我說,又不小心流出淚來,「我得早點回家了。」

 

再待下去,我恐怕會一發不可收拾。

 

小禹很慷慨地說,「搭我的車吧!我送妳們!」

 

「嗯。」我點頭。

 

我的第一次話劇社徵選,充滿了戲劇性。

 

話劇社期末徵選的公告,我、小啾、小禹和小叮噹學姊,竟然都入選了!而最令我訝異的是,我選上了女主角!

 

導演的理由很耳熟:「我有提取記憶情緒的天賦。」

 

導演說,那天的徵選,我是裡面最搶眼的。因為徵選者都是極力表現演技,有的太誇大、太刻意,反而顯得很不自然。我的表演卻讓評審們一致覺得真情流露,尤其符合劇中那位看來迷糊,卻藏有很多心事的女主角。天想得我是因為那要命的表演題目,勾起我難過的回憶,才會失控地哭出來。平時的我,打死我也不會在外人面前哭。

 

「妳這傢伙,真是惦惦吃三碗公!連導演都指名要你當女主角!」小啾點點我的額頭說。

 

「那麼有天份,」小禹說,「要不要考慮轉來我們戲劇系啊?」

 

「我是誤打誤撞好嗎?」我又好笑又擔心,「真是的!不知道可不可以跟導演說要退出?我可是一點準備也沒有啊!」

 

「退出?妳有沒有搞錯?女主角耶!這是大家夢寐以求的角色耶。要退出,導演答應我還不准咧!」小啾說。

 

「沒有人比妳更適合演『苦情花』了啦!」小禹笑她,「這角色也是非妳莫屬啊!哈哈!」

 

小啾沒有選到理想中的「狐狸精」角色,還餘怒未消,「哼!導演讓你演花心大少才瞎了眼,憑你那副德性!演『花農大少』還差不多!」

 

小禹挑眉,「妳以為我不知道妳的暗戀史多輝煌啊?花高中三年暗戀一個人,最後還沒告白,丟不丟人啊妳?」

 

「暗戀三年是專情,沒告白是因為他不夠完美。你這花心大蘿蔔懂愛情嗎?」

 

「沒錯,我是不懂。什麼是暗戀啊?那可以吃嗎?」

 

「禹鎮德,你能不能環保一點?」

 

「什麼?」小禹不解。

 

「如果你可以自動消失在地球,環保團體會很感謝你對這社會的貢獻。」

 

小啾和小禹見面總是劍拔弩張,小啾說那是因為她們星座犯沖的原因。小啾說她是專情的處女座,最受不了喜新厭舊的射手座。她說火相星座的人(牡羊座、獅子座、射手座)愛搶鋒頭,又偏偏三分鐘熱度,尤其是射手座,變心比果汁變質還快。當他對你有興趣時,他可以表現得有趣又甜蜜,就像是新鮮的果汁一樣討喜﹔當他對你不再有新鮮感時,可以說變質就變質,絕對不會特意包裝他想要離去的無情念頭,說走就走,殘忍十足。

 

小啾對星座一向有精闢的論解,每次都講得頭頭是道,好像真的親身跟十二種星座的人交往過一樣。

 

「被射手座的男生甩,只會讓人有一種念頭。」小啾說。

 

「什麼?」我問。

 

「妳看我喝完鋁箔包果汁會怎樣?」

 

「踩扁它?」

 

「答對了。」小啾講的好像真的被射手座甩過一樣,「面對這種沒有新鮮感,說變就變的傢伙,就是要一腳踩爆他!」

 

「息怒息怒。」我趕緊安撫她。

 

「沒有一個射手男可以擺脫喜新厭舊的指控。如果他看來專情,只是嘴抹的乾淨。」小啾似乎對射手座的人深惡痛絕。

 

「所以我說我們射手座是果汁,要趁新鮮喝。」小禹輕鬆地說,「愛情不也是要趁新鮮享用嗎?」

 

「誰說的?」小啾反駁,「愛情是茶,每一個步驟都要小心仔細,一個沖泡過程錯了,一壺好茶就毀了。」

 

「拜託!這樣談戀愛多累啊!步步為營、草木皆兵,怎麼去享受愛情的偶然和刺激感呢?學學我們射手座:狂野、自然、坦率,不做作沒包袱,多好?」

 

沒錯,小禹的感情的確像他所說的率直。他時常因為直覺對了去喜歡一個人,也常因為直覺不對而離開對方。從他第一任女友開始,就從來沒有超過三個月的感情。有時問他為何離開,他也說不上來。

 

「就像是打電動遊戲。如果一直困在某一個關卡,面對同一個場景和劇情,妳不會覺得厭煩嗎?」他似是而非的解釋,「不結束一個已經不新鮮的關卡,怎麼體驗下一段關卡的冒險呢?」

 

我不懂他說關卡和冒險,我的日記裡,除了夢境,沒有任何感情的紀錄。什麼是一見鍾情?什麼是日久生情?對我來說都像是陌生而且複雜的遊戲規則。

 

「所以妳才需要進來話劇社磨磨演技,順便體驗不同的人生樣態。」小禹說。

 

「可是,我真的一點基礎也沒有。」我擔心地說。

 

「導演都說妳有這天份了,妳就姑且試試吧。」小啾拍拍我的肩膀,「蓓蓓,妳可以的。」

 

「至於你嘛!」小啾對小禹說,「有空的話,就去闖你的關卡,少來這裡瞎攪和。」

 

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星座的關係?他們可真是犯沖。(待續)

 

 

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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